文化名人与向阳湖㉝刘炳森的诗词

作者：李城外

到过首都的人，如果在城内沿着街道观光的话，一些建筑物门面上著名书法家的题榜便会掠目而过。仅以刘炳森所书为例，就有“中国照相”、“北京市百货大楼”等十多处。试想想，偌大的京城，书法名家云集，“刘体隶书”却屡屡可见，刘炳森于书法界的重要地位可想而知。而鲜为人知的是，他赋诗填词也颇有造诣，从他的干校诗词中便可见一斑。

▲刘炳森在京城

刘炳森当年是故宫年轻的业务骨干，他于1969年９月21日下放到向阳湖，第二年６月30日奉命回京，正好280天。北方人初到咸宁，水土不服，不久很多人生了病，上吐下泻，刘炳森因身体强壮，才抗住没被拖垮。在向阳湖整天劳动，还搞运动，大家吃了不少苦头，但面对个人无法摆脱的严酷现实，刘炳森所取的是革命乐观主义态度。那时的生活太单调，喜欢音乐的他自带口琴，常常吹奏芭蕾舞曲《红色娘子军》，一遍又一遍，消磨寂寞时光。在“四五二高地”的学校里，他当过一段音乐教师，并且干过文艺宣传队队长，不时带队进村慰问演出。偶尔也悄悄重操旧业，画画甘棠阁的速写。他还作过两副对联：“向阳湖畔金风暖，红土山前玉黍香”；“黄渚尽头春水碧，红堙缺处远山青”。

▲刘炳森题写“向阳书屋”

像这样白描的句子，凭空是写不出来的，只有身临其境，才会有感而发。有次甘棠供销社请他去书写对联，说是对联，其实字数不一：“大海航行靠舵手”，“干革命靠毛泽东思想”。1970年春，咸宁县城搞阶级斗争展览，他又被请去写“前言”和“结束语”。但这种机会是不多的，在干校二大队十连，他和霍海俊、陈浩然、刘玉等壮劳力号称“八条汉子”，干泥瓦工，当钻井队员，脏活累活都得抢着干。说实在的，这样日复一日，专业得不到正常发挥，对国家是损失，对个人更苦恼，他巴不得早点离开。于是，偷偷写下一首《水调歌头·向阳湖》：“肃肃白华塔，娓娓向阳湖，云梦初春草色，远望近如无。四面群山伏起，更著连绵细雨，晴暖物昭苏。羡彼天工巧，有土尽施朱。/ 图画里，劳筋骨，识犁锄。勤了锹头镐柄，笔墨俱荒芜。身在江南耕作，心念丹青文翰，盼诏杳音书。窃对苍穹问，几日上归途？”这首词平白如话却意蕴深远，但他也只是憋在心里，没敢公之于众。

▲李城外采访刘炳森

到了“文革”中期，仍不时有来华访问的外宾想参观故宫，但博物院却没对外开放，不免受到外国人的异议。这事反映到国务院，周总理说，故宫大门关上几年了，老不打开也不是办法，外宾想看也不能如愿，得考虑国际影响，咱们还是边整改边开放吧。这样，故宫才决定提前调回一部分业务骨干，但条件必须是劳动改造得好的。刘炳森因平时劳动卖力，加之专业过硬，有幸第一批“入选”。尽管如此，他尚未起程，个别一块下放的人就骂起大街：“我们出身好的还没回去，怎么就让他们臭知识分子先回去了！？” 可刘炳森真的要离开咸宁，对这片劳动和生活过的土地还是充满感情的。临行的那天，他扛着行李坐上卡车沿着山间土路前行，面对着离视线越来越远的向阳湖，泪水忍不住簌簌地掉了下来。从此以后，每次出差到南方，火车经过咸宁时，刘炳森总要扒着窗户向外张望，把外面景色看个够，一直到看不见为止。1988年秋，他在旅途中忽然忆起干校，写成一篇散文《云梦泽中之梦》，后来，他还写过《七律•暑中忆向阳湖》：“京国别离为浪淘，咸宁水阔楚天遥。西凉波映甘棠阁，南浦烟横汀泗桥。画里云层青叆叇，望中山影碧岧峣。荒唐最是长江汛，百万资财湖底抛。”其中颔联便是当“五七”战士时灵感突发偶得的。